惠洁宝

近来，每到晚上我就觉得我家要“出人命”。特别是起风的日子。

是字面上的那个“出人命”。真的。凶手是我家的燃气热水器。

热水器老早就出问题了，也叫人来修过，那个修热水器的小男孩长得挺帅——因为太帅了，我更不能叫人老来，是吧？

小伙子的结论是热水器没问题，是我们家的阳台有问题。阳台也没问题，是风有问题。阳台在北边，一到冬天，妖风就呼呼地刮。 风一刮，热水器的排气管就倒灌，然后热水器就不工作。也不是经常不工作，大部分时候是好的，只是煤气味，满屋满屋的。

洗一次澡出来，好似家里刚发生了命案——煤气杀人那种。

于是，我只有在一楼洗——热水器安装在二楼，在一楼洗闻不到味儿——闻不到就权当没有，掩耳盗铃就是这样的。

也不是没想过换一个热水器，开了几次家庭会议讨论这事——换热水器倒是达成一致了。换什么样的热水器，俩人意见存在严重分歧。

我主张换电热水器。老公不知道哪里听来的，说电热水器不安全。

我：现在的电热水器早就做到了几重保险了。

老公说：还是空气能的好。

我：空气能多少钱？至少五千多吧？太贵了……

老公词穷，但是不肯妥协——皿煮真不靠谱，至少在我家，皿煮严重阻碍了我家的发展。

老公不同意，我没法硬来——我连换个水管都不会，换一台热水器，这个工程之困难和复杂，想想我都不可能做到。
直到上周末，顺德终于入冬了，晚上我在一楼冲凉，老公在客厅看肥皂剧。我刚美滋滋地从头到脚抹好洗发水沐浴露，水忽然就冷了。我赶紧关上，再开，还是冷水。

水哗哗地放了两分钟，还是冷水，我气急败坏地喊老公：快去楼上看看热水器。

老公跑去楼上，一会儿又下来。问我：工具箱在哪里？

我缩成一团，哆哆嗦嗦地说：楼上洗衣池下面的柜子里。不，也可能在阳台的柜子里。

十几分钟后，我的鼻涕眼泪快要冻成冰棍了，老公跑下楼，帮我再度打开水龙头，放了一会儿，如释重负：好了，你可以死（洗）了。我冻僵的身体淋了半小时，才算活过来。

死里逃生后，我站在客厅发誓：我一定去买台电热水器回来。

老公头也不抬：你自己搞定。 自己搞定就搞定！我还不信没了胡屠夫，我还吃带毛猪了。

我们家之前安装热水器的时候装了一个回水泵，还装了回水管（实际上啥用都没有，不知道是回水泵有问题，还是水管出了问题），但是这样一来就多了一根水管，我一直担心能不能换电热水器，想着网上跟人也说不清楚，只能去实体店问问，记得北滘商业广场里面有卖电器的，于是昨天我去了北滘商业广场。正值中午，商场里冷冷清清，我找到电热水器专区，看到史密斯的时候，我后退了三步——价格实在太贵了，六七千。再回过头看另外几台，可那几台热水器挂在墙上，无精打采了无生趣，从头到脚都写着“我不好你别看我”，无奈我必须要买，于是耐着性子看。

我看了一个小时，也没有一个销售过来理我一下。问了问旁边的人，说，你再等等吧。

我又坐了半个小时，感受到了墙上热水器的嘲笑，憋不住回家了。

回到家，垂头丧气地刷朋友圈，忽然眼前一亮，一个好朋友不就是生产销售电热水器的？

马上发信息给他：我要一台电热水器。要帮我安装好。热水器要一直都是热水，不能时冷时热，要安全。我家有三个洗手间，有浴缸，容量你看着办吧。

……

安装热水器之前，我得跟朋友道个歉。

我们经常交流，我也常常想起他。写不出文章时想起他，读到一本好书时想起他，看到一个有趣又有点深度的段子时想起他。

唯独需要热水器时没想到他。

所以，我得检讨。

好在有朋友圈，好在我们还没有屏蔽彼此。

话说我们经过一番简单而复杂的交流之后——简单是因为这事儿确实很简单，复杂是因为我的需求太多懂得太少——愉快地达成了协议：他帮我联系一个安装工，把热水器从容桂带过来，帮我安装好。

下午四点，安装师傅上门了——在我们这个迷宫一样的小区里，他竟然一个电话都没打，就直接找到了我家大门，这博得了我的好感。可能是满头白发看起来比较老，老代表着可靠，我的心安定了。

刚刚挂好热水器，发现一个问题，插座面板不对，他说，需要买一个面板。我一脸茫然：要买什么样的？又一会儿，发现接水管需要重新买一根。

我心里忐忑，害怕自己买错，家里又没有其他人……

我跟师傅商量：您去帮我买好不好？路费我出。

师傅很爽快地答应了。 五金店离家不远，他很快就买到了东西回来了，继续安装。水管有些硬气，不太听话，老是漏水，师傅调整了很久。

终于好了，师傅说，你试试水。

我打开浴室水龙头，一滴水都没有。

怎么会呢？师傅嘀咕了两句，又拧下水管，再试——因为之前装了回水泵，所以水管多出了一个。

十五分钟后，再放水，终于好了。

我不耐烦看说明书，让师傅帮我调好，师傅调好后跟我讲：你现在就可以冲凉了，不过现在温度只是四十度，你一个人没问题，如果是几个人都需要冲凉的话，你看看这上面的温度显示是七十度就可以了。

……

七点钟，看看温度到了七十度，兴奋地跑去浴室，放了一浴缸水，躺在浴缸里拿着手机刷朋友圈。

再也不怕北风呼呼地刮了。

再也没有满屋的煤气味了。

再也不会眼泪冻成冰棍了。

感谢朋友，感谢朋友圈。
 
 
作者简介：方五四，笔名王晓梦。佛山市作家协会会员，顺德小小说学会秘书长，高级人力资源管理师。在《青年作家》、《羊城晚报》、《珠江商报》、《顺德视角》、《顺德文学》、《西江月》等报刊杂志上发表有评论、小小说、散文。小小说《寻找初恋》获顺德首届微小说征文大赛二等奖，小小说《股逝》获佛山市“坚信杯”征文大赛新人新作奖，小小说《父子打工》获“顺德青橙杯”中国工业文学奖三等奖。小小说《装了开关的舌头》获青橙杯顺德首届小小说创作大赛一等奖，并入选《小小说选刊》。